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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女军事记者的真情告白:女人不麻烦

发布时间: 03-11来源: 中国军网编辑: 罗瑜

  中华儿女多奇志,不爱红装爱武装。女军人作为我军的重要力量,融入了祖国的钢铁长城,撑起了军营的半边天。女性官兵们坚守在军营不同岗位,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和女军人的坚强,塑造了中国女兵的形象。

  有人说,战争拒绝女人,但不拒绝女军事记者。作为一名军事记者,刘小渡穿行在绿色迷彩中,行进在威武行列里,用一支笔、一台电脑,记录着官兵的足迹,记录着军队的历史和辉煌,这让她骄傲自豪,更让她努力奋进,刘小渡用行动证明:女人不麻烦!

  大雪皑皑,本文作者在去深山哨所采访的路上。

  上世纪80年代最后一年,我有幸走进军事记者行列。

  当时的广州军区战士报社王社长指名调我,理由是我作为基层的新闻干事,发稿多、头条多、内容质量好。可有人对他说:“刘小渡是个女同志,而且刚生完孩子,调女人来不是找麻烦嘛。”据说他在会上沉思片刻,果断地说:“那就更应该调她。”

  到报社上班第一天,我被分派去军事处,到了处里,一名男记者劈头对我说:“女人当军事记者,麻烦!”第一次下部队采访,就不幸言中。

  本文作者刘小渡在川藏线邦达兵站一边吸氧一边采访。

  分派和男军官住一个房间

  几天后,领导派我去海南采访一个军事演习。到部队招待所住下后,进来一名男军官,他傻了眼,说:“你住这里?还是我住这里?”于是我俩一起来到会务组。会务组“主持”工作的是作战部作战处的一个上尉,斜了我一眼说:“报社怎么派了一个女记者,乱弹琴!” 我头一偏,似乎在问:“女的怎么啦?”他反应很快:“女的麻烦!”我拿眼睛盯着他至少有半分钟,心中的恼火一点点地往上冲。我一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,给他扔下一句话:“没什么了不起,我去住通信连女兵班,女人也不会让尿憋死!”回到房间,我拎起行李箱就走。上尉追过来堵在门口,抬高着眉毛对我说:“不用费劲儿了,你就享受单间吧!”一回头,扔下一句话:“看不出来,这个女记者还挺厉害。”

  此后几天,我跟着演习部队采访,低头不见抬头见地遭遇那个上尉,每次见到他,我就狠狠地瞪他一眼。再此后,我便不断地到作战部去审稿,《中军帐靠前指挥》《一流连队一流水平》《5次脱靶说明了什么?》等稿件不断发往报社。我发现,那个上尉的目光老是追踪着我,我也不搭理他,心想,你小子好好看看,女记者就是这样“乱弹琴”的。

  回来后,我听说那个上尉到处跟人讲:“知道战士报社那个叫刘小渡的记者吗?她是个女的,很厉害的!”我心说,知道厉害就好!

  本文作者(右)在演习前线指挥车上采访。

  没想到记者是女的

  一次,领导派我到驻扎在偏远地区的一个部队采访,下来火车,我“矗立”在小小火车站广场最显眼处,一站便是4个小时。眼见得夕阳西下,我急得去电话亭给报社打电话。主编说,不对呀,给部队说的好好的呀。他让我站在电话亭边上不要动,说他立刻给部队打电话。10分钟后,部队来人了。他们说,你们主编可真是的,嘿,什么都说了,就没说你是女的,我们下午就看见你了,围着车站广场转了3圈也没敢问。

  还有一次,到云南一个旅采访。部队深居大山,清晨从昆明出发,吉普车跋山涉水,到部队时已是中午吃饭时间,宣传科科长对我说:“我们旅长待会过来陪你吃饭。”不一会儿,听到走廊里传来如铜钟如长号般的声音:“李科长,报社来了一名记者,在哪里?”恰好李科长不在,我赶紧站在楼梯口迎接旅长,只见一名上校军官从楼下走来,身高1.80米,方头阔脸,气宇轩昂。我向他行了一个军礼,说:“请问,您是旅长吧,我就是报社的记者。”旅长抬头一看,一脸惊愕,瞬间脸憋得通红,话也没回,手也没握,站在楼梯口足足愣了十几秒钟。然后突然大叫:“李科长。”李科长的声音不知从营院的哪个角落里微微飘来:“到。”“报社来个处长,是男是女你都不报告,失职,严重的失职,撤你小子!” 此时,李科长似乎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,气喘吁吁地站在旅长面前,嘀咕着:“谁都知道刘小渡是个女记者。”“什么?”旅长更加恼火,怒目圆瞪:“以后机关来人,人员介绍精确到性别,时间安排精确到分秒,居住地点精确到房间号。”“是!”李科长以标准的立正回应旅长,总算让旅长缓过来一点劲,旅长走过来和我握了手,歉意地笑了笑。

  本文作者(右)在康定采访军医陶诗鹏一家。李爱明

  男厕腾给女记者用

  如果说此前是男人觉得女人麻烦,而有一年冬天的采访之行,是我自己都感到女人麻烦。

  那年春节一过完,我便赶往位于大山深处的火箭军某基地防化连,采访一个士兵典型。坐了一天车,我和基地的新闻干事终于来到连队,指导员指着连部对我说:“这里条件很差,你就住连部吧。”我心里很过意不去,直说我来了给你们带来了麻烦。指导员真诚地说:“记者同志,千万别这么说,你来了,我们高兴得跟过年一样!”他的高兴感染得我也高兴起来。

  吃完饭,指导员递给我一个一尺见长的手电筒,往半山腰上一指:“厕所在上面,没灯,你一定要打开手电筒,小心摔跤。”晚上,我打着手电筒向半山腰上爬去,来到厕所门口,看见门上贴了一张新纸条,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“女”字,感到十分诧异,进来厕所,发现足足有五六十个茅坑,一字排开。站在那里我一下子明白了,这是一个男厕所,是连队的厕所。

  从厕所出来,我找到指导员问:“这个厕所是连队的吧。”指导员说:“你放心,记者同志,没人上这个厕所。”我问:“那官兵到哪上厕所?”指导员说:“村里。”“村里有多远?”旁边有个小战士说:“不远,半里多地。”“上个厕所跑半里地,不行!指导员,你把那个‘女’字给拿下来。”指导员说:“没事,你放心使用吧,我们男的好办!”看着指导员轻松爽朗的样子,我的嗓子眼直发热。

  本来的想法是住在连队不麻烦,没想到如此麻烦!我问新闻干事,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部队,干脆去住招待所,否则弄得一个连队的官兵没法上厕所。他们很快和附近一个部队接上了头,第二天晚上我们一行就迁徙到那个部队的招待所,每天早出晚归长途跋涉到防化连采访。

  本文作者刘小渡采访川藏线上的孩子们。李爱明

  背着孩子下部队

  女记者的确麻烦,不承认不行。所以作为军事记者我常常告诫自己,在报社做事要让领导和同事们不觉得你麻烦,要做到工作不讲条件,要给领导留下这样的印象:苦活,交给她;难活,让她干!我要求自己做到“两不”:一不能因家里有事请假,家里有事千方百计解决好;二不要说工作难工作多干不了,工作难要迎难而上,工作多要加班加点。

  有一年的严冬季节,由于基层新闻干事、报道员队伍素质薄弱,导致报社闹稿荒。社长派我到东北去办一个基层报道员培训班并组织一批稿件。当时夫君在广西边防采访,女儿没人带。幼儿园园长非常热情地要我将女儿交给她,可我女儿哭天抹泪地就是不干,抱着我的大腿不下来。已经快上火车了,怎么办?把孩子带上。

  第二天凌晨5时,我到达东北,穿着便衣,手里拎着行李,背上背着孩子,老远就看见前来接站的部队同志,赶紧上前和他们打招呼。我说我就是刘小渡,他们都愣了,一把把熟睡的孩子抱了过去。我愧疚地说:“孩子没人带,就放在部队幼儿园吧。”他们异口同声地说,“记者同志真是太信任我们了!”

  在基层办班、讲课、辅导、组稿、编稿,日夜加班,女儿也没来打扰我。要走的那天,女儿来了,抱着她的是个女上校。女儿说:“妈妈,我不走了,我有喻妈妈了!”原来喻大姐是这个部队卫生队的军医,这一个多星期,她为我担负起了妈妈的责任,且对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。看着女儿抱着“喻妈妈”脖子的高兴样儿,我的眼泪一不留神就流了出来。尽管是背着孩子下部队,但圆满完成任务,回报社后稿件哗哗哗地上版,社长说不错。可他并不知道我带孩子下部队的事,我也不敢如实汇报,我怕领导说,嗨,女人就是麻烦。

  本文作者刘小渡采访基层官兵。

  “刘大哥”是最可爱的朋友

  也许是因为我的名字有些男性化,所以很多未谋过面的读者以为我是男性,没想到还带来一些便利。当时报社领导考虑我学过医,让我开办了一个《军营卫生》专版。专版创刊后注重服务和贴近青年官兵,引起了读者关注。特别是有些官兵遇到青春期的生理和心理问题时,常常把《军营卫生》的责任编辑当作知己,写信倾诉他们的烦恼和痛苦,信的排头称“刘大哥”。

  在接到这些来信后,我便将错就错,以男性的身份与他们沟通。记得有一个干事来信倾诉他遇到的关于隐私方面的烦恼,痛苦万分。我便长时间和他通信,帮助他勇敢地战胜心理疾患,使他走出痛苦的梦魇。当他终于站在灿烂的阳光下,幸福地拥抱新的生活时,他写信说:“刘大哥,你是我最可爱的朋友。”

  女记者“五同”变“四同”

  作为女军事记者,我每年不落地要参加“记者蹲连”活动。第一次“记者蹲连”,领导居然没有把我排列在名单内。我去找领导,领导说,其他“四同”还可以,你怎么同战士住在班里?我说,我可以住在招待所,或者女兵连。领导看我“请战”坚决,非去不可,便批准了,此后历次“记者蹲连”,领导似乎不再考虑我是女记者,排列名单必是第一批。

  我曾经多次到火箭军“常规导弹第一旅”采访,6次跟随这个旅拉动,3次参加这个旅的实弹发射,5次随旅队千里机动参加重大演习,这个旅从组建到不断壮大,走过了曲折而辉煌的历程。在他们艰苦跋涉的20多年时间里,我一次又一次目睹了火箭军磨砺长剑的壮举,在和官兵一起把巨龙隆隆开进、把导弹送上蓝天时,我采写了见证新一代火箭军成长的系列报道。

  有一年,我奉命又一次参加“记者蹲连”活动,来到该旅二营三连——军委命名的“导弹发射先锋连”参加军事演习。连队每天日落而动,日出而息,官兵披一身夜幕,试长剑锋芒。当时正值南方的雨季,烟雨蒙蒙,铁流滚滚,我身着迷彩服,每天晚上随队采访,白天伏案写作,在帐篷里和官兵交流,在连队里吃野炊饭菜,即使臂膀和腿脚被蚊子叮得鲜血淋淋也乐此不疲,深入调查并采写了《8000篇训练日记研究失败》的消息,获得解放军新闻奖。

  军人战斗岂止在战场,当我在导弹阵地采访,抚摸着那些“庞然大物”时,官兵对我说,存在就是威慑,备战就是打赢。当我和官兵拥抱在一起,庆贺导弹发射成功时,我知道了“战略”二字的分量。我置身官兵行列中,真正明白了和平时期的军人事实上是在看不见的硝烟中打仗,是在用实力迎接战争、遏制战争。

  战争让女记者走来

  新闻是用脚写出来的,当一名女记者下部队采访、来到男性天地时,不免给部队和官兵带来麻烦,这是我采访中的深切体会。

  有一次,到广西前线猫耳洞采访长年驻守在边防线上的官兵。当时边境作战硝烟还未散尽,我们的战士吃住都在猫耳洞里。由于猫耳洞潮湿炎热,官兵们普遍患上了一种俗称“烂裆”的疾病。医学专家到前线后,为他们抹上一种外用药,并要求他们暴露患区。反正前线也没女的,于是官兵一个个都一丝不挂。那天,我们车到山脚后,又爬了一个多小时山路,当新闻干事指着满山的剑麻丛对我说到了时,突然,一个全身光溜溜的战士从剑麻丛中跑了出来,见到我就扭身大叫着朝猫耳洞跑去。连长、指导员听见叫声后,也光溜溜地跑了出来,嚷嚷道:“叫什么,叫什么?”看到我们后他们也大叫一声缩回到猫耳洞里。

  我赶紧让新闻干事跑到猫耳洞向连长作解释,过了好一会,连长和指导员一身军装精精神神地来到我的身边,敬礼、握手。连长、指导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。我认真地对他们说:“我是一个近视眼,20米外视物不清,到你们手下当一个兵你们都不会要。”他们顿时释然,和我寒暄起来,其实我的视力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,基层官兵就是这么朴实可爱。

  就是那次采访,我们发现了前线的战士们都喜欢在剑麻树叶上写诗作词。剑麻是一种低矮的植物,叶子厚厚的。在前线鏖战的士兵不知谁忽发奇想,把发自内心的歌和诗刻在了剑麻叶子上。于是,前线诞生了一群战地诗人,诞生了“剑麻诗”战地文学。当时我跪在地上读着和抄写着那些激动人心的“剑麻诗”时,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“拜读”。从那以后,来到广西前线的记者便都收集和抄写这些“剑麻诗”,最后我们报社把“剑麻诗”集锦成《战士剑麻诗丛》一书,名句“苦了我一个,幸福十亿人”就出自《战士剑麻诗丛》。

  战争拒绝女人,但绝不拒绝女军事记者。作为一名军事记者,我穿行在绿色迷彩中,置身在硝烟弥漫里,行进在威武行列中,用微不足道的一支笔、一台电脑,记录着官兵的足迹,记录着军队的历史和辉煌,这让我骄傲让我自豪,更让我努力让我奋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