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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83名东纵将士挥师北撤烟台

发布时间: 09-25 来源: 深圳特区报 编辑: 罗瑜

2015年6月30日,是北撤69周年纪念日,东纵边纵后人在沙鱼涌码头留影。

  ■ 深圳特区报记者 刘秋伟 文/图

  “为了广东的和平,我们要离别战斗的家乡,我们要走上新的路程,漂洋过海到遥远的北方……”

  1946年6月30日清晨,一曲悲壮的《北撤进行曲》,伴随着滔滔海浪在大鹏湾沙鱼涌上空飘荡。

  乘坐在三艘美军登陆舰上的2583名东江纵队将士,眼含热泪,唱起了这首刚学会的歌曲。

  海岸上,是数不清前来送行的父老乡亲和战友,他们不断向战士们挥手告别,不时低头擦拭眼泪。

  谈起69年前东纵将士北撤山东烟台的那一幕,现年分别年届90岁、87岁的老东纵战士何基和曾通,至今难忘。

  “那一幕,太感人了。”

  他们告诉记者,为了执行国共双方签订的《双十协议》,东纵将士跋山涉水,历经艰险,在限定时间内抵达沙鱼涌,当地群众依依不舍送别;到达烟台后,受到胶东解放区党政军领导和群众上万人的热烈欢迎。点点滴滴,都铭刻心中。

  北撤受到阻挠

  在深圳市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办公室,东江纵队老队员曾通(16岁参加东纵)告诉记者,东江纵队的战士大多是宝安、惠州一带的人,从心里来说,都不愿意离开家乡,但是大家明白这是为了制止内战,为了国内和平建设医治战争创伤,大家也相信,部队一定会很快打回来。

  据国共双方签订的《双十协议》,这次北撤烟台,总人数2400名。其中,东江纵队粤北部队800个名额,由东纵副司令员王作尧指挥。而集中北撤最困难的,也是粤北部队。该部分散在始兴、南雄、仁化、和平、连平、英德、翁源以及湘南、赣南等地,“要在1个月内集中到大鹏湾已很困难,而国民党又在沿途阻击,更给部队南下增加了重重障碍。”曾通说。

  曾通告诉记者,他当时在王作尧司令部,接到命令,部队从粤北地区日夜行军一路往南走。英德的龙口圩是指定的最后集结地点,邬强、李东明、郑少康、何通等部队都同时到达龙口。

  在部队南下时,一直有国民党军跟着。部队进驻龙口后,就有当地老百姓跑来汇报说,有三个外地人,在村里到处打听王作尧的消息。部队立即派短枪队同志搜查,终于把3个人抓住。经审,原来是国民党谍报队人员,受黎国熹派遣来暗杀王作尧和林锵云,他们还想用钢笔枪行刺杨康华。

  为了揭露国民党破坏协议的阴谋,粤北部队将3个特务押送“军调第八执行小组”(国共及美国各派一名代表参加)粤北支组,并提严重抗议。国民党当局为了掩盖其罪行,竟指派宪兵把3个特务抢走,还打伤粤北部队人员,收缴枪支,再次挑起事端。

  粤北支组的美方代表纳尔逊上尉带同有关人员闻讯赶来。最后,第八小组发来调解电报称,国民党方面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情。

  在深圳市盐田区山海阳光园,记者采访了东江纵队老战士联谊会会长何基。

  现已90岁高龄,白发苍苍,却精神矍铄的何老告诉记者,他17岁就参加东江纵队。1945年8月日本投降时,他所在的部队在江西一带。一路南下时,也都提心吊胆,担心国民党耍阴谋。当部队到达龙门县永汉圩时,由于担心国民党军队在这里设埋伏,就派侦察员化妆成国民党军官,到县里了解情况,果然得知国民党军131师有一个团跟着我们的部队走,并计划在部队登船过河时消灭我们。

  部队了解到这一情况后,马上向粤北支组汇报,但美方代表不相信。

  同样的情况,其他部队也遭遇到。

  部队刚开始集结时,国民党就指示南雄县大队在界址圩袭击粤北部队短枪队,队长刘锦进(刘黑仔)、政治指导员苏光等英勇牺牲。

  6月2日,江北部队一部集中行至增江漆河畔沙塘圩时,突然遭到国民党一五三师四五七团的袭击,江北部队8人牺牲,7人被捕,机枪1挺、步枪9支、货币20余万及全部衣物行李被掠。几经交涉,国民党方面置之不理,致使江北部队在集结北撤过程中受到严重威胁。

  在海陆惠紫地区,当东江纵队东进指挥部率领的部队集中到惠阳县多祝乡园潭村时,国民党保安第七团1个营300余人向该部发动进攻。该部进行自卫反击,毙伤敌人100多名,俘副营长以下50余名,并缴获国民党向东江纵队进攻的密令。当江南支组前来调处时,中共代表当场把缴获的密令揭露出来,国民党代表哑口无言。

  经过激烈的斗争,国民党妄图在集结途中将东江纵队消灭的阴谋一一被粉碎。东江纵队终于安全到达大鹏湾沙鱼涌。

  群众挥泪送别子弟兵

  6月29日,大鹏湾沙鱼涌的海滩上,人群云集,江南、江北、粤北、东进等几个指挥部都来了;南路、潮汕、粤中几个部队的干部100多人,珠江纵队70多人,以及全省各地的一些地方干部,也都来了;欢送北撤部队的群众更是络绎不绝,难舍难分,挥泪送别。

  下午,3艘美国登陆舰在1艘驱逐舰的率领下,缓缓开进沙鱼涌码头。

  何基和曾通告诉记者,由于军舰靠不了海滩,北撤的同志只好涉水登船。按照“北撤协议”规定,东江纵队北撤人员只有2400人,但在登船时,有些同志送战友上船,没有再下船;有些不愿解甲复员的战士,也跟北撤的同志一起冲下海滩,纷纷涌上舰艇。实际登船人数比原规定增加100多人,共有2583人。

  傍晚6时左右,3艘美军舰驶离沙鱼涌海滩,停泊在大鹏湾的海面上。

  何基告诉记者,登船后,美军舰长要求部队按其规定,除少数指挥员外,所有枪支弹药必须入库、加锁,“当时,有领导对我说,你可以偷偷带枪,所以,我就偷偷带上了枪。”

  为了防备国民党背信弃义,各船都作了应变的准备,派出干部日夜在航海室轮流值班,检查航行路线;各船还挑选了一些勇壮之士,暗藏了一些短枪。

  30日清晨,太阳刚从海平面升起,美军舰就起航,徐徐驶离大鹏湾。

  第一天,风平浪静。

  何基、曾通两位老人告诉记者,进入第二天,突然狂风暴雨,大浪将舰艇冲得剧烈颠簸,很多同志都大口呕吐,吐尽了食物,又吐胃液,苦不堪言。由于没水喝,不少人唇干口裂。北撤战士挤满了船舱的各个角落。舱内通风不良,空气闷热,还弥漫着一股叫人掩鼻的海腥味。战士们在铁板上铺开一方草席,或坐或卧。很多同志躺在船上不敢动,有的好像还患了病。但在整个过程,同志们都充分发扬阶级友爱精神,不晕船的同志,照顾病人,端水送饭,打扫甲板。

  这就是人民军队特有的阶级友爱,是人们同生共死凝结成的同志之情、战友之爱。

  北撤船队经过五昼夜航行,终于在7月5日相继驶抵目的地——山东烟台港。

  热情的山东群众让战士流泪

  船一入港口,大家都登上甲板,兴奋地向岸上瞭望。

  岸边、码头,人群相拥,红旗招展。锣鼓声、军乐声、鞭炮声,欢呼声,震耳欲聋。

  此情此景,北撤同志完全忘了数日来在船上所受的折磨,见到八路军老大哥和老区群众的热情,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
  北撤队伍整齐地走上浪坝码头,参加了胶东人民的欢迎大会。然后,在军乐队引导下,离开码头,进入市区前往宿营地。

  道路两边,欢迎的人龙望不到头,群众手里挥舞着五光十色小旗,写着醒目的“欢迎抗日有功的东江纵队”的大字标语,学生队伍唱起了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,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”,年轻人敲锣打鼓喊口号,姑娘跳起秧歌舞,歌声、欢呼声、口号声响彻市区。

  “群众把鸡蛋、花生、枣子、梨子等等一大堆吃的,尽往我们口袋里塞;有的还端上热乎乎的面条、糖水,硬让我们吃、喝。我们以前在山区打游击,哪吃过什么好东西呀。看到这情景,我们都忍不住哭了。”曾通老人动情地对记者说。

  北撤部队在烟台市内稍事休息后,于7月中旬移驻烟台市郊芝水区和福山县一带进行休整。

  何基老人笑着对记者说:“到了山东后,当地群众看到我有钢笔,戴手表,很惊奇,问我是什么成分,为什么会有手表?是不是地主、富农?是不是家里很有钱?说我不像八路军。初到那里,吃饭是个大问题。他们问我们,你们平时吃什么,我们回答吃大米,他们也很惊讶。他们说,当地人都吃窝窝头和饺子。我们的同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窝窝头,也不知道什么是饺子。”

  何老继续笑着说:“有一次,我们到烟台市逛,看到有人卖黄色的大蛋糕,就每人买了一点,在回部队路上的高粱地里,坐下来偷偷吃。没想到很硬,咬不动,就扔了。回到部队一说,大家都笑了,说那是山东大饼。”

  曾通老人也笑着说:“语言不通,吃的不习惯,80%的人都拉肚子。听到群众敲锣打鼓‘咚咚锵,咚咚锵’,我们就自嘲‘通通病,通通病’(注:锵与病粤语音似)。”

  曾老人说,中央、华东军区对东纵部队很关怀、保护,专门从苏北调运大米来给他们吃,当地政府还派出妇救会、识字班的大娘、大婶们,到机关、连队伙食单位,教部队的炊事员做馒头、包子、面条和饺子,逐步就适应了生活。

  北撤部队经过近两个月的休整,基本上习惯了北方的生活,补充了装备,于1946年9月13日从烟台出发,途经莱阳、高密、诸城、莒县,于10月1日到达临沂城以北地区,进行入学人员的分配和学习动员。10月下旬,开向华东军政大学所在地的莒县大店地区,随即进行入学整编,分别进入有关学校学习。

  何老说,他被安排到军政大学炮兵大队学炮兵,他们部队共去了36人。在学习期间,华东野战军在鲁南战役中,缴获了大批火炮等装备,东江纵队奉命先后派出了500余名干部学员到前方担任整训战俘工作,他负责去接收火炮。在这期间,华东野战军决定成立特种兵学校,为组建特种兵纵队训练干部,他又进入该校学习。毕业后,分配到特纵炮兵团。

  曾老则笑着告诉记者,他曾参加过南麻、临朐、诸城、鲁南、豫东、济南、淮海等几个战役,由于他动作敏捷,个子小,都没受过伤。在淮海战役中,他所在的连队160多人,只剩下50余人,他是幸存者之一。有一次,在破坏津浦路时,身边一位战友被打中,他动作快,躲过一劫。由于那时自己年轻,经常行军、打仗,都不觉得累,还学会了边走路边睡觉的本领。现在说起来,人家还不相信。